咳咳，被她泼了一脸滚烫燕窝粥的那个。
    苏少英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，看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，苦涩的，低低的笑了起来：“好久不见了，季姑娘。我也没有想到，会在这里见到你。”
    季妃红瞪大了双眼，吃惊的看着他，原来真的是苏少英？！可他怎么会苍老成这幅模样了？
    她接着垂首一看，看到了他空荡荡的右侧袖口，忍不住问道：“你的手怎么了？”
    说话间她已经明白了什么，顿时噎住了似的，带着歉意看着他。
    苏少英努力压抑着自己目光里的痴狂和贪婪，也拼命按捺下心里的千言万语，用他那已经无法恢复的沙哑嗓音说道：“你去帮他们，这里我来。”
    季妃红迟疑：“可是你的手——”
    苏少英哑哑的长笑起来：“石观音砍了我的右手，以为这样我就成为了废人，只能趴在她脚底下苟延残喘。可她却不知道，我苏少英，也是会左手剑的。”
    季妃红：哇！
    那边分神过来听了一耳朵的石观音，唇角噙着一丝冷笑。
    以为会左手剑就能与李绛抗衡了？天真。
    说话间苏少英已经弯腰捡起一柄石观音弟子丢掉的长剑，深深的看了季妃红一眼之后，转身对上了持剑的李绛。
    李绛不看他，却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普通的剑：“我从五岁起开始学剑，至今已有三十五载。每日无论什么天气，无论发生什么事，从未懈怠。剑就如同我身体的一部分，到如今，不管是使用神兵利器，还是普通的铁剑，亦或是一根树枝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。”
    季妃红听得咋舌，乖乖，这才是真正的已入化境啊！
    苏少英沙哑的缓缓开口道：“我从七岁起开始拜入师门，自此每日手中再未曾离开过剑柄。就算是吃饭睡觉，也握着。至今已经十九年，剑就是我最好的同伴。我自十七岁下山之后未尝一败，虽来到这里之后屡遭磋磨，却也让我一直停滞的境界跃升了。”
    季妃红：啊，这么听起来，感觉还是李绛比较厉害？但苏少英感觉也挺不错的，好似被石观音抓来遭受折磨之后，他的剑术反而提升了？
    此时，李绛已经拱手严肃的看着苏少英：“请。”
    苏少英也拱手肃穆的说道：“请。”
    两位剑术大家的对决。
    就在此时此刻。
    风沙呼啸，花丛摇曳。
    沙漠的夜晚竟然如此的明亮，月色穿透风沙落了下来，宛如水银泻地一般四处流淌着，照得四周的一切都清晰可见。
    季妃红这才意识到，不知不觉中，竟然已经到了晚上了。
    李绛与苏少英谁都没有先出招，季妃红这才想到，顶级高手的对决，其实胜负就在一瞬间而已。
    就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斗那样。
    两位持剑的顶级剑客静静对峙，一股肃杀之气凝而不发。
    风停了下来，沙尘散开，亮盈盈的月光笼罩着两道渊渟岳峙的身影。
    季妃红第一次在苏少英身上感受到了武学大家的精气神。
    看来他所言非虚。
    这一次的经历，也许给他带来的不止是磨难而已。
    梅花香自苦寒来。
    尽管这苦寒并非自己想要的，但既然来了，也只能接受。并且从中找到一条出路，让自己可以看到更加广阔的天空。
    思忖间，两位顶级剑客已经同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！
    此时，陡然又是一阵风吹起，沙尘再次开始漫天飞扬。
    ——就在此时，这一瞬间！
    剑光起！
    两道雪亮的剑光几乎同时闪现，那么快，那么亮，似乎要在这个时候燃尽自己一生的光彩。
    在这个瞬间，此地只能看到那两道灿烂到了极致的剑光。
    就连那么明亮的月光都被压下去了。
    漫天飞扬的沙尘也挡不住这两剑的光芒四射。
    萧杀的剑气几乎让每个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震。
    季妃红更是心神大震，这样的剑，她是无论如何接不下来的。
    还好有苏少英。
    剑光乍起，剑光泯灭。
    期间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一瞬间而已。
    风沙也在此时很快平息了下来。
    风沙散去，战场上的场景立马映入眼帘。
    ——此时此刻，季妃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。
    银白色的月光之下，两道身影都还伫立着。
    相距十分之近。
    她的瞳孔猛然一缩，只因为她看到苏少英的背后肋下位置，一道雪亮的剑尖穿透胸膛出现在这个地方。
    苏少英，败了？
    季妃红张口想要喊他，但声音却涩滞难出，她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完全是冰冷的。
    这可如何是好？
    石观音一边继续与楚陆二人缠斗，一边仰天大笑起来：“苏少英怎么可能是李绛的对手？可笑至极，哈哈哈哈——”
    笑声传出来的时候，苏少英也剧烈咳嗽起来，吐息之间血色氤氲。
    季妃红连忙迈步走过去，转了个方向之后，突然之间，整个人都怔住了。
    站在这个方位她才看清楚了整个战局的模样。
    如霜的月色之下，李绛的一张美丽至极的脸，此时完全是煞白的。
    槁木死灰一样的容色却在此时焕发出一种极致的光彩，使得此时的她的容色，已然超过了石观音。
    这才是倾国倾城。
    她缓缓开口说道：“能败在这样的剑之下，李绛一生，值了。”
    说着，她含着笑，缓缓仰面朝着漫天月光倒了下去。
    她倒下去之后，贯穿整个胸口的属于苏少英的剑也随之脱落，露出胸前的深深伤口。
    一生献给了剑术的李绛，含笑而终。
    苏少英还在咳嗽着，持剑驻地，肋下伤口不断出血，但看起来与性命无碍。
    ——至此，季妃红方才深深的吐出了一口长气。
    好一个苏少英！
    她搀扶着他退到一旁去，急忙给他喂了止血的药剂。看他状态平复之后，这才起身，走入到石观音与楚留香陆小凤三人的战场。
    这才是决定性的战斗。
    石观音冷然的看着他们，寒声说道：“别以为你们就赢了，呵呵，就算是李绛败了，还有我在。有我，你们就赢不了。”
    她说得没错，不是在虚言恐吓。
    她之前尚未发挥出全力，此时开始全力进攻，楚留香与陆小凤猝不及防。楚留香顿时就挨了一掌在右肩，一个踉跄险些倒下去。
    立马抢上来救援的陆小凤也冷不防挨了一掌在肚子上，“噗嗤”一声，一口鲜血喷溅出来。
    确实是这样的，就算是燕无殇死了，李绛败亡了，有石观音在，季妃红她们就赢不了。
    石观音实在是太厉害了！
    然而，季妃红心里却并不慌乱。只因为看过原著的她，掌握了石观音最大的秘密。
    等到陆小凤也踉跄退步，石观音霍然转身一脸森然的看向她的时候，却愕然看到，看到了……石观音自己。
    季妃红手持一面硕大的穿衣镜，站在石观音身后，就等着她转身呢！
    石观音冷不防看到镜中的自己，沐浴着银色月光的她，那么的美，那么的动人心魄，让她的眼神立即就迷乱起来。
    ——谁都不知道，石观音不爱男人，不爱徒弟，不爱亲姐妹也不爱后代，她唯独爱的，是她自己。
    饱含着灵魂的热爱，还有身体的谷欠望的爱，都倾泻向了镜中的她自己。
    趁着石观音眼神一瞬间迷乱的时刻，已经立马醒悟过来的楚留香猛然甩袖，一股劲风直直的扑向那面镜子。
    砰——
    镜子碎裂，镜中那千娇百媚的女子也随之碎裂消失了。
    “不——”石观音惨叫起来，心神大震！
    第121章 战后
    水仙花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爱？
    爱上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？
    季妃红当然是不得而知。
    或者， 若干年前那个临水自照从而爱上那个触不可及的幻影的少年，能够与石观音心灵相通吧。
    爱上自己，明明触手可及， 却永远也无法真正相亲。明明近在眼前，其实，根本就是远在天边。
    爱如露如电， 转瞬即逝。如梦幻泡影， 若有似无。却又在许多人的心里是永恒存在的， 超越自己的生命， 超越了时间与空间。
    我的爱人啊，若有一天我的生命逝去，我愿意化成风。
    风是最渺小的也是最广大的， 可以去到自己想去的任何一处地方。
    世界再大我也不要， 只要停留在你身边就好了。
    ……石观音枯萎了。
    这么形容也不知道对不对，总之，季妃红觉得，镜子碎裂之后， 石观音一下子就变得苍老起来。
    她原本看起来不过就是二三十岁左右，正是光芒四射的时候， 魅力无边。可现在却让人一下子觉得， 她原来已经快要是个老人了。